最后,神情比赴死就义还要痛苦百倍,他走进一条狭小的甬道,由此可直通瑞那夫人的卧房。他的手哆哆嗦嗦推开房门,发出怕人的响声。
房里有一星微光:壁炉下面点着一盏守夜灯。于连没料到还有这桩不便。见他进来,瑞那夫人慌忙从床上跳下来。“啊,你疯了!”她喊道。房里顿时一阵混乱。于连忘了徒劳的计划,恢复了天然本性:不能博得这样一位美妇人的欢心,实在是人生的大不幸。对于她的责备,他只是跪在她的脚旁,紧紧抱着她的双膝。她的话说得极难听,他涕零如雨。
几个钟点以后,于连走出瑞那夫人的卧室,用小说家言,他是心满意足,别无所求了。事实上,他可谓旗开得胜,这有两方面原因:一是缘于他所引发的爱,再者,是对方诱人的姿色予他意想不到的感应;光凭他的笨拙劲,是万难得胜回朝的。
但即使在蜜爱幽欢的时光,他仍摆脱不掉古怪的傲气,还想扮一个惯于征服女人的角色:兀自大动,以示殷勤,反而减去自己原本的可爱之处。他不去注意那被他激起的欢情,以及那使欢情更胜的娇羞,却不断想着职责的念头。他给自己定下一个理想的范本,怕稍有偏离,就会落下可怕的悔恨和永久的笑柄。总而言之,强烈的意识,既造就于连成为超卓之士,也适足以妨碍他去体味匍匐在她脚边的快慰。正如同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,天生有令人销魂的姿色,但为了赴跳舞会,竟去涂脂抹粉,真是荒唐之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