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与死
老伯母坐下去又站起来,两腿软颤着,眼前一片黑云半天才飘过去。她长叹一声,摸摸墙再望望天花板,墙还是那么湿,湿得发凉。让臭虫的尸骸和血迹涂成的壁画却不见了。空气仿佛是澄清了些,可是,那潮湿的气息,混搅着浊重的石灰味,依然使老伯母的呼吸感到阻碍。天棚呢?天棚还是那么低,低得一伸手就摸到棚顶,低得透不过气来,任凭墙壁刷得怎样白,也照不亮这阴森的地狱呀!
“改造,改造,改造了什么呢?天杀的!”老伯母咬紧了干皱的嘴唇,狠狠地骂着。她的两只干姜般的手捏绞在一起,像是在祈祷:“唉,让魔鬼吃掉这群假仁假义的狼吧!”
因为生气,老伯母又咳嗽起来,她把头顶和手掌紧紧抵住墙,咳嗽迫使她不能深深地透一口气。刺痒紧迫着喉管,最后她竟大口地呕起痰来,呕得胸腔刀刮似的难熬,她时时担心把肠子呕出来,呕过之后呼吸就更加急促了。
“老伯母,开饭啦!”一个生了锈的洋铁罐伸了进来,夫役陈清的脸也出现在风眼口上。
老伯母掉转了头,她那涕泗横流的面孔,使陈清的脸孔马上忧郁起来,他怜惜而柔和地问:“哭了吗?”
“哭?”老伯母像是吃了一惊,“哭什么?陈清,我为什么要哭呢?”